
文|何應權
Apr 18, 2025
唸藝術的學生常會想到:我為什麼會選藝術,明明已有無數人告訴你,成為藝術家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,當中可能涉及才華、機遇。努力考上藝術學校後,發現大海外仍有汪洋的感覺:嘩!真的能拼贏那麼多人,讓世人看見嗎?真的可靠藝術工作養活自己嗎?可能最後發現能當上藝術家的,其家庭經濟能力也不差,到最後只感嘆:啊!某某某不過是在圈內撐得夠久,便上神壇了。
我媽常問我,家裡都沒有一個人從事藝術,我是為何踏上這條「不歸路」呢?思前想後,也想不出個所以然。到底我是哪裡被「打中」了,有被教育的感覺呢?從自身的學習過程來看,藝術是有可教與不可教的部分。以我本人來說,我的藝術啓蒙是來自文學的,文學的世界讓我知道閱讀的重要性,文學系的第一堂課,教授便教我們如何花三年來當個專業的閱讀者。類比下去,藝術教育的第一關就是訓練當一個專業的鑑賞者,評論分析依靠的就是美學的知識,但學懂了知識,就能如藝術家般創作嗎?
記得我第一次接觸劇場是因為電影,而第一次跑去看影展是因為一本小說,可能這個過程就是屬於我的藝術啓蒙:不滿足已有的,想看看有沒有更「新」或令自己不斷有「起雞皮疙瘩」的感覺,追尋是一種被「美」打動,一種有別於日常生活的「顫慄」。仍記得2014年,我第一次參加戲劇工作坊是香港話劇團舉辦的,老師是一條褲劇團的胡海輝老師,題目就是「像戲劇藝術家一樣思考」,實際的內容已大致忘了,只記得我認識了一些大師,一些劇本及製作戲劇的流程,但最深刻的是,老師讓我們自由選擇一樣東西在劇場裡公開呈現,我們要思考如何面對觀眾,課上有人選了寫劇本讀劇,有人選了單人表演,我則選了改編梅特林克的《群盲》,因為班上有十二人,而《群盲》剛好有十二個盲人,就是那麼可笑的原因,但卻是我第一次嘗試用導演的思維去看世界。
過去幾年,在香港或臺灣,也因緣際會從事了一些藝術教育的工作,在香港兆基創意書院試驗了一些戲劇教學:帶學生圍讀不同的原創劇本,更鼓勵他們以讀劇公開呈現。到後來再次到台灣後,也因盜火駐館計劃,帶了一些竹風課程,有以編劇為主的新文本及非傳統空間書寫,去年更促成了香港兆基創意書院來臺,兩地青年交流的竹風夏令營。其實竹風夏令營早於疫情時已有,不管線上或實體,我們也堅持時程為數不短的夏令營於新竹舉辦,其特色是參與者嘗試稍稍放下日常生活,全情投入跟戲劇有關的各種訓練,最後也一起創作,作公開呈現。
後來想起我的第一次導演呈現,當年的《群盲》版本當然不堪回首,只是依然記得來自創作的快樂,我竟然敢第一次導戲便導十二個演員,這種勇氣可能便是讓我繼續待下去的動力,而也是我們仍努力開辦課程的原因:你永遠不會知道何時啓蒙別人或被別人啓蒙,但這便是教與學的魅力所在。到現在我仍期待參與不同的工作坊,認識志同道合的人,以及尋找被再次啓蒙的可能。